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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别让我把你找不见 ——写给我的母校澧县四中(文/胡流丽)

2019年06月30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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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别让我把你找不见 ——写给我的母校澧县四中(文/胡流丽)


请别让我把你找不见

        ——写给我的母校澧县四中

     胡流丽

欲郑重向你道别,竟迟迟不能落笔,感动于热心人的奔忙,才匆匆成文,但愿不至于唐突了你。

当年,我在迷茫的求学途中找见了你。

    我在“接班人”的错愕中醒来,跌跌撞撞奔向你,开始幻想成为你的子民。这里的老师有大馒头吃,可以在河堤上散步,还能晃悠着鱼竿,走在田间小路。

为这幻想,我开始控制“跑厕所”的次数。“跑厕所”并非必须之需,实为消遣。借此迎着楼东塘边枝桠间的红光,畅想一回墙外的绿野,或者期盼美丽的邂逅。事实是:我因此结识了率真简单才华横溢的王彩玲,我们成为挚友。也会跑到楼北的池塘边,与雪梅站在摇摇欲崩的预制板上,使劲晃动它,自己吓自己不明所以的疯笑。

那块承载了我们众多开怀的预制板,以及水浅而浊的池塘,我再来时,已不见。

阅人无数,你的容颜悄然改变。

    在我念书时候,就出现变故的,是一幢女生宿舍。垓垠宽大而又凹凸不平,椽大梁粗,隔作几间,东边是化粪池。可这并不影响我们的自得之乐。夜半会有人呼喊“玉梅”,她那婉转亮丽的女高音,真是激活了我们许多关于未来与爱情的遐思。那时我们都爱读自由诗,都爱听播音员王卫华诵读学友矫情的文字,歌声无一例外的会把我牵引,到顾城的荒岛,到徐志摩的康桥。夜半还会有一只手电筒和一本小说在游走,台湾系列作家的小说在大木床之间传递。我们的课余话题最多三毛与北岛,上个世纪80年代恢复高考后,由于60年代素质教育大氛围的延续,应试并未发展到偏执的程度以致禁锢我们的成长,追求正义与美好的精神力量在我们的骨子里生长。

宿舍里的文学艺术启蒙,并非全部,大集体生活教会我们与人共处。那时起床,洗脸用水都是共一铁桶,彼此习性了如指掌。永记得红梅习惯撩起毛巾一角,轻拭眼角,我每天都会皱着眉头嫌弃她一句:“哪能这么洗脸!”我的习惯是即便冬天即便冷水,也要毛巾将脸部全覆盖,探及每一角落,使劲揉搓。己之所欲,欲施于人的惯性,让红梅终于忍不住。我们的争吵声回荡在椽柱横梁间,我因此知道了我的苛责、狭隘与自私。

如今忆及,自然好笑,之后是沉默。

“垮了”,“是垮了”,“没压到人”,“受伤的都没”……

大概是四中人的朴实、厚道与善良,冥冥中被安排了这一次零伤亡事故。听说其实有个生病的女生滞留于此,起床漱口时,忽听巨响,跑开回首,已是平地。那时很羡慕这女生,我那渴望在惊险情节中表现一下小学老师教导的大无畏精神的念想,再次破灭。

宿舍垮掉后我们暂住教室有个把月,那时候,上课去了哪里全无记忆,只是学友间共渡难关,老师们密切问询,尚存影像。那次事故,我学会洗袜子,而且用檐下如注的雨水洗,一份清冷,一份斜雨朦胧中与对面高坎杂生灌木互望的浪漫,永留心底。

你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的,不只是你当初任一角落的一蓬衰草,都发散过我的思维;而且你心里惦记着谁谁悲伤了我们的岁月,我知道。

读高三的时候,住进了如今是一片樟树林的地方。那里拆除破败的一截,加固另一截就成了女寝。据说门前的泥灰塘里,曾现过穿朝靴的古尸,是个阴间的圣地,所以我对这里的印象终归是不好。这里我丢失过一双洗净仅穿一次的橘黄格子球鞋,这里我被诬陷偷学友的餐票直到当事人澄清,这里我被嘲笑晚上梦语总是背诵历史,最是,这里的东边屋檐下,朱茂淑往我的碗里扒美味的辣米椒,曹元香腼腆的与我细语。

   你大概是知道的吧,当时你一定感受到老师们心慌意乱的奔走,那些传递在你心怀的悲伤话语,如今还在你林间的风中吧。朱茂淑随水而返,望着学校的方向,最终在校北水渠被截住;曹元香则被学友找见,也是望着学校的方向而来,有位同样腼腆的男生在堤坝上喑喑的哭声,也在那个悲伤的七月,被截留在你的故事中吗?

你知道吗?我把我的学友找不见了,你原谅我提及你的悲伤吧。因为我们不约而同的回避了很多年,在你终将异形他处的时候,文字间缺少她们,总是遗憾。

   其实你这里多的是平安、美好。

   我儒雅宽容的班主任谭晖庆老师,曾赐予我们幸福。

   我和雪梅那时完全没有高中生的样子,皮极了,将元旦晚会装点过教室的皱纹纸条,牵起来,隔着走廊舞动,讲课入神的谭老师怒目圆睁,可我们毫无畏惧,嬉皮笑脸的望着他,老师终究没忍住,只好笑了。我们会在班主任那个门到窗子只七步的小房间与他理论,对他撒谎逃学,趁他不在的时候合谋偷出英语老师没收的小说……或许刚参加工作的他有点懊恼,可是我那最亲爱的班主任,他哪里知道,世上这个最自卑的女生,从此打开心扉,胆大到不知天高地厚。

你是擅长涵育这样的人的吧,及至四中人行走在外,都是那么谦和、承让、循规蹈矩。记得蔡祖淮校长由衷赞叹过:“咱们四中的老师啊,最好师德!”

你厚德载物的精神,不会让我再找不见。你不说话,只默默赐予,植入我们最美的青春记忆。

篮球场啦啦队的欢呼声犹如在耳。诸多女生心中的男神——王四清老师,是一大看点。他每投中,必会满意的看一眼那球,然后低头跑开,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。条件有限,场子只有一个,打球的师生几乎都是明星。那里除了赛球,也会赛歌,杜成芳一曲《美丽的凤尾竹》教会了我寓情于音;也会组织演讲赛,胡强的演讲夺得第一,得益于他忘词时候的低头掩饰。

田径场除草的情景也历历在目。每年暑假返校,第一次大规模的劳动,就在这里。班级之间比赛,老师一旁指点,谁伤了手破了皮刮花了衣服,都会得到大家过分的关心和问询,每当砖镶的道沿带出场地的轮廓,除尽杂草的操场唤起我们疯玩的热情,在夕阳的余晖里,我们收拾工具,无比自豪。多少不起眼的小事件,在我们单一生活世界里,都是着上五彩的石子,永远镶嵌在我们的回忆。

大食堂的美食,仍在舌尖流淌。一年一度的杀猪饭,必定是所有四中人的记忆,详情随处可见,我只说说平常的饭菜吧。最贵的菜肴,是一个小碟子菜,里有两个小方块肥肉,粘上肉腥的土豆片,顺带的一点酱汁汤。只要碗中有拇指大一块汤汁,我便可就着香味吞下一两米饭,每次不尽意的时候,就会想起那顿大餐。其实学校此举,或出于对帮助喂养年猪的人的回报,却培养了我们大济苍生的豪情。

    你那时如此简单,我们却在你简单的培养模式中自觉成长。

后来,我在爱情与就业的两难中找见了你。

1996年的大学毕业生,是国家包分配的最后一届,实行双向选择。为着与陈国雄校长的承诺,恋人遵守“父母在,不远游”的古训,擅自放弃广州市的就业机会,我也被迫放弃。

你教会我诚信,所以我信守了对你的承诺,也信守了对爱情的承诺,我终究是回到这里工作。

四中的教职员工都是一家人。谁家有红白喜事,定有工会派车,大家招呼着整整齐齐去道喜;工作之余,都齐聚科学馆东边的桂花树下,与孩童嬉戏,说道学生趣事。

你一定也感受到,我们曾有过几年平和幸福的时光,因为那时体制内极少调动。

最先住在校园西南边的教工平房。竹篾编织的天花板,上有排兵布阵,蛇鼠一窝,还会掉落粗壮的蜈蚣,却并不妨碍备课到深夜,玩坦克游戏,唱卡拉欧克,吃百家饭。肖训军妻好客,总喊我们夹菜;范赵热恋中,搭伙有大餐;美女杜冬华与车春霞也能做出好饭来。伴随着大集体套餐下咽的,是吕方广老师呼唤孩子“石——子、石——子”的声音,几次都把想买柿子的家属惊动,跑出来四处寻找小贩。

工会主席肖老师爱钓鱼,那些来自学校周边野河里的环保鱼,他会挨家挨户的送;黄道贵老师家新出了腌制好的豆乳豆豉,一定会说给我听;田平老师的泡菜,谁都尝过鲜;校长夫人家的盐菜,想吃取来便是,张老师总是谦和的微笑的样子,很容易让我想起“母仪天下”这个词。许多人在这里成家立业,经受一些变故,都多亏了这个集体。

你教会我们互帮互助,尊老爱幼,你的大恩大德,随处可见。

你还教会我们甘于清贫,纯洁操守。

晚餐后的热舞,是女老师与家属们的好项目,是念书时候,周尚波老师教跳四方步激发了我跳舞的热情,恩师在我工作之后的一路扶持,把他乐观豪爽的情怀一并传授给了我。我每天都会在玉兰树下挂一录音机,播放伴舞带,等候大家到来。图书馆曹老师领衔,准时集合队伍;车传香老师好学,自费买碟边学边教;大气和蔼的周蔓菁老师必然到场,领舞伴舞样样在行;最后,斯文的向延贵老师和陈军大哥家的王姐,也一起嗨。中四快三兔子舞,雪花压满松枝的时候,仍然歌舞升平。

那时候不谈调动,因为城镇化建设还未深入县域;那时候也不谈收入,因为城乡差别很小。

你,那时候,是个没有硝烟不功利不浮躁的世外桃源。

1999年高校扩招,城镇化建设加快,教育资源向城镇疯狂聚集,人才流失波及偏僻的四中。

你的世界里,开始充斥着担忧与失落,羡慕与嫉妒,每年的6月都是不平静的,校长带着他的团队,举步维艰。

我也离开了你,为着自己“得英才而教之”的愿望。我对你,仍然是如此苛责、狭隘与自私。

从学生到老师,我们结缘14年。

现在,我在蜿蜒曲折的车溪河边,仍能找见你。

可是,将来呢?将来?

你仍将是宽容、谦和、厚德载物的吧。

多少人来过,多少人离开,可你拥有我们拥有你。

我愿把你想象成一位新嫁娘,你将浓妆淡抹,焕然一新,融入一个新的大家庭,这个大家庭,基于科学的理念,拥有卓越的师资,具备现代化的办学条件,会迅速崛起为沅澧一带名校。

那就这样吧,只要,别让我,把你找不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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